改革开放30年来，我国的税收制度不断完善，有力地促进了各项事业的发展。税务部门不断加强征管，加大打击涉税违法犯罪活动的力度，维护良好的税收秩序和税收环境。30年来，一大批税案被陆续曝光，起到了震慑涉税违法犯罪、维护税法尊严的作用。其中，金华税案是1994年税制改革到1998年期间，全国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金额最大的案件。日前，查处这一税案的直接参与者和领导者之一，国家税务总局原副局长卢仁法向记者讲述了金华税案的来龙去脉。

　　堪称当时全国第一大税案

　　1994年，我国进行了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范围最广、内容最深刻的一次税制改革。通过这次改革，我国基本建立起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的税制体系。

　　“改革的内容涉及许多方面，其中一项重要的改革就是对商品生产、批发、零售和进口普遍征收增值税，并实行凭发票注明税款进行抵扣的制度。这就使增值税专用发票不仅具有一般发票的功能，而且成为销售方计算缴纳税款的依据，以及购货方用以抵扣进项税款的凭证。”卢仁法介绍说。正因为如此，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真实性、准确性、合法性直接关系到购销双方的利益，也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税收利益。如果存在虚开、代开发票等违法犯罪行为，就会使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因此，在1993年下半年，国务院领导同志要求各级税务部门“要像管好人民币那样管好增值税专用发票”。

　　可是，在新税制运行之初，一些基层党政部门和个别税务部门存在一定程度的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对维护新税制的正常运行认识不足。个别基层税务部门管票能力不是很强，管票手段不是非常有力。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从1994年实行增值税起，不法分子利用增值税专用发票偷、骗税案件时有发生。直到1998年，极具代表性的金华税案被曝光。

　　1997年3月，根据群众举报，国务院领导指示国家税务总局查办浙江省金华县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国家税务总局立即成立了检查组。根据国家税务总局的指示，浙江省国税局先期对金华县罗埠财税所进行了检查，查出该所管辖的19户企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总额达8.47亿元。此后，国家税务总局检查组立即赶赴金华县深入调查。该县财税局迫于压力，交出了精心筛选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金额达23亿多元的犯罪材料，但隐瞒了包括涉及领导干部和干部家属参与的价税合计约40亿元的犯罪事实。

　　国家税务总局检查组判断真相还未彻底揭露，需要进一步深入调查。在查处过程中，该县主要领导和个别财税干部被犯罪分子贿赂收买，勾结、纵容、包庇犯罪分子的活动时有发生，为案件查处工作设置了重重障碍。“在一个时期，金华县曾出现了有领导、有组织地对抗国家税务总局检查组的活动。在公安部门抓获了犯罪分子胡银峰和该县国税局稽查大队队长杨尚荣后，案情调查才有了全面突破。”卢仁法回忆说。

　　国家税务总局向国务院领导报告了案件查处的阶段性进展情况，在全国税务系统工作会议上通报了案情，传达了国务院领导的批示，对下一步查处工作进行了部署。各地按国家税务总局要求开展深入、细致的协查工作。经过5个多月的艰苦努力，金华税案真相被基本查清。这个仅有56万人口的金华县，从1994年到1997年的3年时间里，共有218家企业参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虚开发票65536份，价税合计63.1亿元。其中，税额9.2亿元，涉及30个省级行政区，给国家造成税收损失7.5亿元。无论从发案时间之长、波及范围之广来看，还是从犯罪金额之大、造成危害之严重来看，金华税案当时都堪称全国第一大税案。

　　严惩违法犯罪，优化税收执法环境

　　良好的税收执法环境需要各级政府、税务部门和广大纳税人共同建设，三者缺一不可。卢仁法说，在金华税案中，一些纳税人的税收法律意识十分淡薄。为了个人私利，一些不法分子不惜铤而走险，组建虚开发票公司，大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不仅严重侵犯了新税制的尊严，扰乱了正常的税收秩序，而且也一步步将自己推向了犯罪的深渊。

　　为了保证新税制的正常运行，犯罪分子受到了严惩，胡银峰、吴跃冬、吕化明、吴瑛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潘浙江等人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

　　在查处案件过程中，国家税务总局检查组还发现金华县某些领导打着“造福一方”的幌子，不是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而是置国家税法于不顾，鼓励“以票引税”。依据税法规定，增值税的纳税人分为一般纳税人和小规模纳税人，小规模纳税人是不能使用专用发票的。但是，当时的金华县财税局领导任意改变一般纳税人的认定条件，致使许多不合格的“皮包公司”混入其中。同时，一些财税所违反发票要“验旧换新，限量限额，审核报批”的规定，给企业“送票上门”，为发票犯罪埋下了隐患。

　　卢仁法说，这些“税收优惠”，真实的目的是通过非法手段与周边市县争夺税源，以保护所谓的地方利益。这种恶性税收竞争实际上是地方保护主义在财税领域的突出体现。这不仅给金华县的财税系统造成了严重的思想混乱，也给国家税收带来巨大损失。国家税务总局检查组会同公检法部门依据违法犯罪事实，严惩了犯罪公务人员，以此端正了该县政府和财税部门的执法态度，净化了该县的税收执法环境。金华税案的查处在全国起到了警示作用，有力地保证了新税制在全国范围内的正常运行。

　　税收足额上缴，促进社会综合治税

　　对金华税案的有力查处，坚定了全国各级政府和税务部门执行新税制的决心，增强了全国各级政府和税务部门集中精力完成税收任务的信心。

　　卢仁法回忆说，在1998年中国经历了特大洪灾、遭受亚洲金融风暴的袭击之后，如何完成国务院确定的税收比1997年增收1000亿元的任务，是摆在各级税务部门面前的艰巨任务。国务院领导明确指示，尽早提前结束金华税案的查处工作，并在全国曝光，可以促进增收1000亿元目标的完成。事实证明，金华税案的严厉查处并向社会公布，进一步推动了全国各地严格依法纳税，狠狠打击了偷税骗税的犯罪行为，为顺利完成税收超收1000亿元的艰巨任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金华税案的查处还促进了社会综合治税。“查处金华税案始终得到了国务院领导的坚定支持。”卢仁法说。当时，国务院领导同志亲自听取案情查处进展情况汇报，并提出明确要求。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领导同志也给予了大力支持。针对金华税案，时任中纪委副书记的夏赞忠强调，各级领导干部特别是党政主要领导一定要从金华税案中吸取教训，绝不能以不正当的手段来发展地方经济，不能搞歪门邪道，更不能闯“红灯”、冲“禁区”。

　　在案件调查过程中，公安部门给予了大力支持与配合。在案件进入司法程序后，检察部门和法院也给予了密切的配合。卢仁法说：“在查处过程中，我们深切地感到，没有各级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仅靠税务部门的单兵作战是很难全面、深入地推动案件查处工作的。通过查处金华税案，我们深刻地认识到社会综合治税的重要意义。”

　　堵塞管理漏洞，加强干部队伍建设

　　“在查处金华税案过程中，我们也深刻地认识到以票管税的管理手段的重要作用。”卢仁法说。在新税制运行之初，全国各级税务部门基本上是以手工操作的方式管理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这种落后的管理方式既不能识别专用发票的真伪，也无法识别专用发票开具内容的真伪，给违法犯罪分子以可乘之机。金华税案的查处，暴露了手工管票的漏洞，为今后增强管理能力明确了方向。随后，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大力支持下，国家税务总局充分利用先进的科技手段，开展金税工程建设，建设防伪税控交叉稽核系统，推广税收征管信息系统，大力提升税务信息化管理水平，从源头上堵塞管理漏洞，有力地遏制了违法犯罪行为。

　　卢仁法说：“纵观金华税案发生、发展的全过程，我们不无痛心地感到个别税务干部法律意识的淡薄、以权谋私的贪婪。”在该县某些领导“造福一方”的错误思想指导下，个别税务干部置国家税法于不顾，错误地将发展经济变成了引进税源。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对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已作出专门决定的情况下，在外地办案人员已追查到金华县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源头的情况下，该县财税局领导仍然采取“就事论事，就地消化”的原则，设法小事化了，以补代罚，以罚代刑，使金华县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行为日益猖獗。金华县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犯罪分子之所以能够长期逍遥法外，还与执法、司法机关部分人员的严重腐败密切相关。该县财税局稽查大队、县检察院等均有直接的重要负责人以权谋私、徇私舞弊、助纣为虐，不仅为犯罪分子大开“绿灯”，甚至还多次直接筹划、教唆犯罪分子虚开发票。“在查处过程中，我们感到提高税务干部素质、加强税务干部管理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卢仁法说。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卢仁法最后表示：“在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在金华税案查处10周年之际，回顾此案，希望一方面会对现在和今后的工作有裨益，另一方面也借此机会对与我共同查处税案的各界战友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